耶稣基督今天对我们来说是谁？——从潘霍华的思想看公共神学

2024年10月2日 星期三

陆尊恩

基督使者协会门徒培育资源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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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gel Studios 计划於 2024 年 11 月 22 日上映一部新的传记电影《潘霍华：牧师丶间谍丶刺客》。他是最早挑战反犹立法的神学家之一，主张维护犹太基督徒的权利。他批评教会的沉默，称「当无辜者的血向天呼喊时，教会却沉默了。」

许多基督徒，特别是福音派信徒，视潘霍华为勇敢的思想家，尤其因他所著的《追随基督》和《团契生活》而闻名。他思想的深度丶信息的挑战，以及实践的热情，让他跨越了宗派界限，被全世界的基督徒所喜爱。

潘霍华的神学围绕着一个问题：「耶稣基督今天对我们来说是谁？」他始终坚持，基督是世界的中心，也是上帝最权威的「道」。因此他反对那些试图将国家丶种族或文化置于基督命令之上的意识形态。但同时，潘霍华主张，上帝绝对的自由体现在祂选择与人类同在，不是作为一个遥远的旁观者，亲自参与到人类受苦和历史的现实中。

对潘霍华来说，伦理学本质上是神学的；它不是评估行为是「好」还是「坏」，而是关于如何在世界中具体展现基督。因为基督所爱的不是抽象的善；祂爱真实的人。「上帝成为了人，而不是一个原则或律法。」

不过潘霍华后期的思想，与保守的福音派信仰相去甚远。在被监禁期间，他提出了「无宗教的基督教」，摈弃教会的超然性和对个人得救的关注，只看重对「现世」的关怀。然而我们仍然能够从潘霍华的思想与生命中学习到，教会如何看待自己在公民社会中应扮演之角色，反映出在我们的心目中，耶稣基督今天对我们来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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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霍华（Dietrich Bonhoeffer）又常翻译为朋霍费尔。 Angel Studios 计划于 2024 年 11 月 22 日上映一部新的传记电影《潘霍华：牧师、间谍、刺客》。电影标题似乎受到了埃里克·梅塔克萨斯 2010 年出版的《潘霍华：牧师、殉道者、先知、间谍》的启发。

电影的简介描绘了潘霍华陷入刺杀希特勒的阴谋中，他在传讲和平的道德信念和拯救数百万犹太人之间挣扎，陷入抉择。

为什么基督徒爱潘霍华？

许多基督徒，特别是福音派信徒，视潘霍华为勇敢的思想家，尤其因他所著的《追随基督》和《团契生活》而闻名。

他思想的深度、信息的挑战，以及实践的热情，让他跨越了宗派界限，被全世界的基督徒所喜爱。

不论是保守还是自由的阵营，都将潘霍华视为自己的盟友。梅塔克萨斯的书中，也将潘霍华描写成一个福音派信仰的英雄。提摩太·凯勒牧师为梅塔克萨斯的书作序，称他为「福音的伟大教师」，赞赏他关于「昂贵恩典」的理念，认为这对抗了「形式主义」和「律法主义」。

不过真实历史中的潘霍华，其实不能算是保守的福音派神学家。他真正关注的主题，也不是反对形式主义或律法主义的宗教。他深受康德、黑格尔、齐克果、尼采、海德格等欧陆哲学的影响。

潘霍华的早期作品，如《圣徒相通》（1930 年）和《行为与存在》（1931 年），反映了他对神学和哲学问题的探究，以及他的导师卡尔·巴特的影响。他真正关心的主题是基督、教会与世界的关系。他的神学核心围绕着一个问题：「耶稣基督今天对我们来说是谁？」

反抗纳粹

当纳粹于 1933 年掌权时，大多数德国基督徒将其视为国家繁荣的复兴。很少有人反抗，但潘霍华迅速成为反对纳粹政策，特别是反犹主义的关键声音。

他于1934 年加入认信教会（Confessing Church），这一运动试图拒绝纳粹化的德国教会，并通过《巴门宣言》支持基督教正统信仰，以纠正当时德国许多虔诚的基督徒让他们的信仰与德国民族主义融合的方向，扭曲了他们的政治和神学。

尽管曾在伦敦担任牧师（1933-1935 年），潘霍华还是返回德国，坚决反对纳粹议程。他是最早挑战反犹立法的神学家之一，主张犹太基督徒的权利，这使他与许多教会领袖产生了分歧。他批评教会的沉默，称「当无辜者的血向天呼喊时，教会却沉默了。」

1935 年，潘霍华领导认信教会建立的地下神学院，实践并教授一种严谨的基督徒生活，这些后来被记录在他的著作《团契生活》（1939 年）和《追随基督》（1937年）中。他对「廉价恩典」（即没有真正悔改的宽恕）的批判，挑战了新教中的道德松懈。

1938 年后，他的反抗变得更加政治化，和试图推翻希特勒的抵抗组织频繁联系。尽管 1939 年他有机会留在美国，潘霍华选择回到德国，认为他必须与他的人民共同承受苦难。他的反抗最终导致他在 1943 年被捕，并在 1945 年因与刺杀希特勒的失败企图有关而被处决。

独处与团契生活

《团契生活》是潘霍华最受欢迎、最容易理解的作品之一，源自他在 20 世纪 30 年代与牧师和神学生共同生活的经验。这本书值得慢慢阅读、默想。潘霍华强调，真正的基督徒团契仅仅存在于「通过耶稣基督并在耶稣基督里」。

他强调教会的神圣现实，以及独处和团契的必要性。他警告说，回避独处会破坏个人的属灵成长，而忽视团契则否认基督的呼召。这种平衡的观点表明，基督徒的生活既需要与上帝独处，也需要积极参与信徒的团契。

「当上帝的话语被宣告时，上帝召集祂在基督里的新子民：基督将建立祂的教会。教会不是人的理想，而是一个神圣的现实，尽管在表面上看似脆弱。」

「当上帝呼召你时，你独自站在祂面前；当你死去时，你也将独自向上帝交账。你无法逃避自己；如果你拒绝独处，你就是在拒绝上帝对你的呼召，你就无法成为被召者的团契的一部分。」

「但反之亦然：不在团契中的人当心独处。你是被召入团契的，这呼召不仅仅是给你一个人的。如果你轻视弟兄的团契，你就是在拒绝耶稣基督的呼召，因此你的独处只能对你有害。」

基督是世界的中心

潘霍华的神学方法论始于将基督视为上帝最权威的「道」，这与通过「创造秩序」来为纳粹主义辩护的柏林神学家形成对比。他也拒绝了人类可以在上帝自我启示之外发现上帝的现代主义观点，并认同卡尔·巴特对自然神学的批判。

这种基督论的焦点使得潘霍华能够反对那些试图将国家、种族或文化置于基督命令之上的意识形态。在他的基督论中，潘霍华平衡了基督的超越性与祂通过谦卑与受造物的真实和好。

这一观点却将他与他的导师卡尔·巴特区分开来。他相信「有限者可以与无限者结合」（finitum capax infiniti）——上帝在有限的世界中是可接近的，并与祂的子民一起受苦。

对潘霍华来说，上帝的自由在基督的谦卑和与受造物的真实和好中显现出来，强调上帝不是自由于人类之外，而是为了人类。潘霍华主张，上帝的自由体现在祂选择与人类同在，不是作为一个遥远的旁观者，而是作为一个亲密地「为」他们而活着的上帝，参与到人类受苦和历史的现实中。

潘霍华的伦理学

在他的伦理学中，潘霍华主张伦理反思应聚焦于上帝在耶稣基督里的启示。因为上帝通过基督已与世界和好，关于道德、价值和人类目的的知识必须植根于这个神圣的启示。对潘霍华来说，伦理学本质上是神学的；它不是评估行为是「好」还是「坏」，而是关于如何在世界中具体展现基督。

「基督所爱的不是抽象的善；祂爱真实的人。祂关心祂的行为是否能帮助他人在上帝面前成为真实的自己。上帝成为了人，而不是一个原则或律法。」

无宗教的基督教

他早期的职业生涯中，潘霍华强调教会必须顺服基督，从而影响国家遵循基督教价值观。他认为，更新欧洲需要教会率先悔改。带动国家与社会，共同反映基督的存在。然而，在他后期的作品中，潘霍华超越了「基督作为教会而存在」的观点。基督不仅存在于教会中，也存在于整个世界中，将教会和世界合一于基督的本体之中。

在被监禁期间，潘霍华提出了「无宗教的基督教」这一概念，摈弃教会的超然性和对个人得救的关注，以释放基督教根植于犹太教传统中的对于「现世」的关怀。他主张，教会应放弃其特权，使基督徒得以「在世界中分享上帝的苦难」，效法耶稣这位「为他人而活的人」。

在《狱中书简》中，潘霍华进一步阐述了这些观点，他甚至认为阴间、地狱和基督教的救赎并非形而上的现实，而是当下存在的象征。他批评新约中过度关注「救赎神话」，更偏爱旧约中关于现世救赎的视角。他指出：「与其他东方宗教不同，旧约的信仰并不是一种救赎的宗教。」

然而，这种立场明显淡化了圣经启示的特殊性与权威性。并且我们要问，从潘霍华的基督论出发，进行公共神学的讨论时，是否有可能模糊了基督与这个破碎世界的区别，甚至使基督独特的角色丧失？

圣经看基督与世界

回归圣经，我们说，教会的确与基督是一体的，但世界并非与基督是一体的，而是对立的。基督亦非离开这个世界去建造教会，而是从这个世界中，呼召教会成为自己的身体，又重新进入世界分享神的恩典，以见证基督徒的盼望，就是等待基督再来时，那个被完全更新的世界将与基督永恒地结合。

以弗所书2:1-7说:

“你们死在过犯罪恶之中，他叫你们活过来。那时，你们在其中行事为人，随从今世的风俗，顺服空中掌权者的首领，就是现今在悖逆之子心中运行的邪灵。

我们从前也都在他们中间，放纵肉体的私欲，随着肉体和心中所喜好的去行，本为可怒之子，和别人一样。 ”

“然而，神既有丰富的怜悯，因他爱我们的大爱，当我们死在过犯中的时候，便叫我们与基督一同活过来。你们得救是本乎恩。他又叫我们与基督耶稣一同复活，一同坐在天上，要将他极丰富的恩典，就是他在基督耶稣里向我们所施的恩慈，显明给后来的世代看。”

从潘霍华学习

我们仍然可以从潘霍华的一生学习到美好的功课，就是激进的环境往往需要基督徒激进的顺服。你我的行动，是由你我对基督的理解所塑造的。同样，你我对基督教伦理和教会在社会中的角色的看法，反映了你我如何看待堕落世界中的耶稣基督。

以基督为中心的信仰，也并然也是生发公共行动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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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同工：陆尊恩、Olive